何为自然之“法”？

 

    《道德经》里有一句揭示中国传统文化整体价值观的系统描述：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”，这句出自老子《道德经》的原文大家都非常熟悉。从字面上理解，人的法最初就是在地上，比如说我们种粮食，首先要掌握地理环境的规律。我们生活在地上，就需要了解地形、地貌等等，中国人的聚居地（城镇），基本上都是有江河流经，因为农业社会择水而居是人们生活的必要条件。

 

    “人法地”上去就是“地法天”，因为有了“地法天”，就产生了天文历法，中国的农历就是从那儿来的，就有了24节气，有了我们的立春、立夏、立秋、立冬，也有了我们的初一跟十五，这些都是我们生活中熟悉的。跟西元历的相比，中元历更形象，比如说我们的初一、十五就是跟着月亮走的，所以叫阴历，到了十五这一天月亮一定是圆的，西元历就不一定了，这就是两种历法的差别。有时候我们不用计数，看天就知道了，十五是月圆之夜，我们过中秋节，中秋的月最圆。西元历呢，同样是15号，每个月的15号就不好说了，因为没有一个参照物，它是按照形而下的一个数学规律去排的。历法、历法，历史的历就是历法的历。

 

    再往上，“天法道”，“道”到底是什么？事实上就是不生不灭不变的一个规律。最后，到“道法自然”。这个自然，“自”跟“然”是分开的，什么叫“然”？古人经典里面经常有这个词，“然”的字面意思就是“是”！认同的意思，“不然”就是“不是”。实际上老子讲的是从混沌到无象，无非就是有共法的部分，儒家、道家、释家其实是有共法的，到了自然这里就只讲混沌了。混沌——用佛家的讲法就是自性到本心的那个东西，从自性到本心，中间那一段叫混沌。就是你去看电影的时候，从放映机亮光出来投到荧幕，中间的那组光，那个投影出来到成像中间的过程就是混沌。

 

    中国话可以反着读，有时候看《内经》要反着看，《道德经》也是一样，八十一篇其实是分《道经》和《德经》，你们要求道、闻道，还可以得道，反着看就是《德道经》，正着看就是《道德经》。那么反着看，“自然法道，道法天，天法地，地法人”，法就是法则，“自然法道”，“道”由什么决定的？就是“然”决定的，这个“然”还不是“我然”，是“自然”。

 

    再深入去看，法自然的这个“法”，方法也好，法则也好，可以讲办法，也可以讲见地。法和真理差不多，不能违背，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，就像超导，超导体里能量不会衰减。自然法道，是完完整整的，道法天，也是完完整整的，天法地，也是完完整整的，地法人，也是完完整整的，正因为如此，所以人要去法自然，因为自然会法人，你不法它，它也要罚你。春生秋杀这是法，秋风一来，树叶就全没有了，光光的，来的时候是光光，去的时候也光光。正因为如此，所以法自然是什么去法自然？是自然法自然？还是木头法自然？还是石头法自然？还是人法自然？“道法自然”这个话是人得了道，那才变成道法自然，人只有掌握了自然之道，才能说道法自然，人没成道的就是“人法自然”，一字之差，从“人法自然”到“道法自然”。人得了道不就道法自然了；成了人，是人法自然；是木头，就木头法自然；那木头法自然的时候，它是被自然所法。不像银行“理财理财，你不理它，它不理你”，这个可不是，你不理它，它也会理你的。夏天来了穿羽绒衣可是要遭罪的，冬天来了还穿短袖也是一样。因为它法了一切。

 

    超越人法人

 

    “道法自然”这句的前面一句跟人有关系，是个人法，首先是“人法地”，最后才到“道法自然，”这是它的缘起。中国人的传统，一个传，一个统，我们有一个纲是以“天地君亲师”来立的。天、地、君、亲、师，这个里头是有次第的，人的一生当中，三人行必有我师，是围绕这师道。在成亲的时候，古时成亲一拜天地、二拜高堂、三才是夫妻对拜，中国人最重要的不是拜财神、拜佛，而是拜天地。这个文化一直没有断过。从人法的层面讲，后面几个都是人法人，拜师是人法人，拜亲是人法人，拜君也是人法人，人法人里面包括了法师、法亲、法君。但排在最前面的两个是什么？是天和地，拜天、拜地就超越了人法人。中国人最重要的就是这五拜，也就是对这五样心存敬畏，保持恭敬。从某种意义讲，人法人我们都很熟练，到了四五十岁，在人法人这个层面都有很多经验，人的一生角色变化很多，企业老板相当于君，一家之主也是君；三人行中成为老师、另外的时候也会去做别人的学生，去法老师；抚育下一代做好亲长；孝敬父母做好儿女。相信人活到了四五十岁，对于人法人基本都有充分的体会。

 

    从《道德经》层面讲，“人法人”是不完整的，中国文化里头，禅宗，它的缘起是在道门。道门是破一个“我”，因为“我能”啊、“我所”啊，实际我们去反观，当了皇帝的人，他还是要去拜天地，即使身在君位，还是要去祭天，所以北京有天坛地坛。反过来呢，就是“我大、我能”。所谓“父母天地也，天地父母也”，我们出生的时候，是父母帮我们准备好一切来迎接我们。所以《易经》里面又把父母当成天地。但进一步追究下来实际上父母给我们的也是间接给的，因为父母的父母的父母，又是谁给的呢？直接的是天地给的，在有形世间，太阳、地球、空气、水、粮食，包括地球的引力等等，一切一切的能量；包括现代科学讲的进化论，这个世界的一切，从源头到载体，都是来自天地，不是来自于“我能”。《道德经》就是破这个“我”。丹心，就是不偏的心，而不是谦恭的心。炼丹，丹道丹道就是炼心。首先我们要去感悟这个心的载体是什么。

 

    “人法地”这个“法”，它还不像社会的立法，社会的立法是你不去触碰它它不会罚你，你一旦触碰它，才有犯法一说。这个“法”它既不因人而定，也不管你碰不碰它，春天一来，万物自然生发，秋天一来万物萧索走向枯萎。人生一样，20岁风华正茂，40、50岁一到自然走向衰老，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去外观世界。人的法、人的规律在土地上，从远古到现代从没改变过。地的法、地的规律在天，我们这个地球如果没有太阳，就不会有水，就没有了四季，更不会有生命，正因为天地有它自身运作的规律，已经是阴阳和合的，才有了我们人类。人类的存在赖以天地以及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律。

 

    我们经常讲：人与自然。人与自然——自然是什么呢？自然是一切的力量，能量；佛教的解释，一切都是法界的化现——业。所以“顺其自然”这个词不能像现在这么用，因为前提是需要对自然了如指掌，缺了这个前提，现在这个“顺其自然”，“道法自然”就真成了一句口头禅。“道法自然“这句话反过来理解，从来源的根根上来反观我们的生命体，“自然法道，道法天，天法地，地法人”，地要法人，不管你理不理它，它都要来法你。

 

    中国文化，是从医到禅的体系，医、易、道、禅，整个是一体的。《道德经》的这一段是需要反着理解的，反过来一目了然，没有玄也没有妙。天地人，自然要法道，道要法天地，天地要法人，“法”者“伐”也，“讨伐”的“伐”。我们在地球上也在伐地球，油井，砍树，化肥，其实是一样的，从而创造了丰富的社会文明、物质文明，人类在享受发明创造的同时，也使用了过多的资源，我们一直在忙活，从没停下来过，这个里头确实也不存在对错，就这么一个生态系统，弱肉强食，没有道理可讲，人登上了食物链的顶端，要吃肉，要享受，要过得更好，也无话可说。

 

    但是，那个法一直都在的，人类对享受的追求一旦越过了那个平衡点，那个罚就开始显现，这就是问题所在，现在的环境污染严重到粮食、饮用水，空气都出现了问题，这就是对人类自身行为的惩罚。那个法你还没有侥幸，不像交通违章没有拍到就不扣分，这只是社会法。天地法人可是没有任何情面讲，即使没有摄像头，谁也逃不掉。现在这会儿热得要命，大家都穿短袖，但秋天一来冬天一来，西北风一吹，羽绒衣个个都得备上，这个没有侥幸的，侥幸就会出问题。天法地、地法人这个事儿越品越深，回到源头上，关键是在“法自然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