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么普通，却那么自信

最近学了个词儿，“普却信”，梗自杨苙的脱口秀表演。本意是吐槽有些男性，几无优点，仅仅因为自己性别，便藐视众生的姿态，“哄”的一声，引发不止女人的共鸣。

这里，不说这句话背后的故事，单就这句话本身，以我个人的体验，自信其实和一个人的表现，是普通还是优秀，并没有直接的关系。

自信，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状态，一种内心有根的状态。生活中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，今天就拿语言学习来说说吧。

因为姥姥一家是解放前自韩国闯关东到东北的，据说那时韩国又穷又没资源，土质差，种地也种不好。姥姥基本不会说汉语，她在我家帮忙带我和弟弟的时候，我们家就是汉语和韩语双语。姥姥极其重男轻女，读者们可以参考韩剧里的坏婆婆自行脑补，张口闭口丫头片子，还给我起一个难听的外号，我不喜欢她，顺便也排斥她的语言，饶是这样，还是形成了有一种很天然、内在的语感。韩语中有些语法，对说汉语的人来说蛮奇怪、费解的，主谓宾的顺序颠倒，还分敬语、平语，表达方式也挺麻烦，会用句式和一些语气词就表达时态、主动被动、状态，但我完全没有理解障碍。

这种自信和我的真实水平没啥关系，能读一点点，完全不会写，基本是个文盲，说也不行，只是能听，看韩剧能听懂百分之七十吧。

我有个朋友，有段时间迷上金秀贤，把《来自星星的你》看了无数遍，还打算学韩语。特意跑来找我切磋，我被她逼得没辙，就给她说了几句，结果真把她惊到了，她瞪大眼睛问：你说的是韩语吗？在她看来，我的韩语完全是“普却信”，可能连普通都算不上，是“烂却信”。

但是，别人的否定完全影响不了我的自信。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，为啥呢，这蜜汁自信是咋回事？最后的结论就是因为我的内在和这个语言建立了链接。
所以，很多人认为，学好语言，环境很重要，有环境当然好，但语言环境的核心要素是什么？

说说我学德语经历吧，可以提供一些线索。在德国留学时，我去歌德学院学了几个月德语。主要为了生活方便，虽然德国人基本都会说英语，但是各种标识，包括路标都只有德文，一点不会德文，生活肯定很不方便。
老师的教学方式非常有特点，他们完全是用德语教德语，即使对一个一句德语都不会说的人也是如此。比如说，老师一进门和我们打招呼，并用肢体语言明确她在和我们打招呼。她在黑板上写“我”，指着自己说“我”；写上“跳”，她就跳一下；一些形容词也是这样学，比如“快”和“慢”，“轻”和“重”，成对讲，学生容易理解。如此这般，我们学会了最基础的一批词，后面就是滚雪球了。这大概和小孩子学习语言有点类似，直接把语言和人本身关联上了，开始感觉效率低一点，但是，因此我对德语也有一种内在的链接感，后来读成篇的文章，也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内在逻辑，基本不用单独再学习语法，自然就能理解。学院里有些中国学生是在国内学了德语过来的，有些表达方式他们就理解不了。我想，这是学习方式带来的差别。

这种学习方式其实和禅修有相通之处，都是一种体证式的学习。可以说，语言环境的核心要素就是体证式的学习。有别于我们用头脑、和概念学习，特别是当前的学校教育，基本就是概念到概念。
举个具体的例子，我们学“慢”这个词，用概念学，就会用一组词来定义，什么是慢，或是我们用中文学德文的话，拼一个德文“慢”，对应一个汉字，我们一直在概念上。但是体证式的学习，这个词，直接就和我们感觉发生了关联，中间没有翻译一下的过程。

我们学英语的方式也可以做个反例。我是从初中开始学，大学、研究生阶段都继续学，留学时的工作语言也是英语；工作中几乎每天都要阅读英文文献，时不时还要写个英文学术文章，用英语做个学术报告。我的英语水平实在比韩语和德语高得多得多，但就是没有那种内在链接感。
这种内在的链接意义在于，这件事就是我的一部分，是不会忘记的。从概念到概念的学习，虽然开始学的很快，但是因为缺少内在链接，学完了，如果不考试，如果后续没有机会用，这个东西就和我们没关系了，别说有没有自信了。

禅修因为要改变我们自身，所以一定要在我们身心上有实证，书上的一句话，要落实到自己身上才有用。其实禅修的学习方式，完全可以用在很多领域的学习里，比如学习语言，运动，艺术，科学等等，体证式的学习方式，都能使学习的主体与被学习对象产生内在的链接，就是自信的根源。一个真正的好老师，其教学一定是可以能帮助学生与学习对象产生链接，理解学习对象内在逻辑。
而且非常抽象的学科也可以，上大学时教高数的老师，常常会用“美妙”来形容一个公式，他会说：这是一个美妙的公式，然后，他会停顿一个，好像在感觉那个公式。

还有读经典，比如读《心经》，是不是每一句都可以在内心有感应？
有禅修经验的小伙伴可以试一试，把自己的禅修经验用在某一项学习上。在有内在链接的事情上，“信”就像是一颗种子，只要给它机会，经过适当的训练，就会发芽成长，“普却信”和“优而信”之间，只是时间加练习的差距。

标签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