桶底脱时大地阔：禅诗述禅悟

    什么是禅的“悟”？大慧宗杲禅诗《赠别》将桶底脱落的悟境表述得淋漓尽致。

 

    禅把一切羁绊、障碍都彻底放下了，生命恢复了其灵动自在、活泼自主的本然状态，这就是禅的悟。

    

    铃木大拙博士说：“悟，代表的是无明之雾散尽以后的心境。”浓雾散尽，天清地阔，意朗神清，心地无限光明。这一刹那间，生命的一切束缚、困惑、痛苦，尽皆委地、消散。人获取了一个新的生命——一个原本的我，同时亦是最终的我，一个究竟的、终极的、完整的与真实的我；从此“我”将是一个绝对自由与完整的存在，在每时每刻“我”都将整个地存在——即一种无限的存在，超载了个体、突破了局限的存在。对这一刻放下一切累系的大惊喜、大洒脱、大自在，大慧宗杲有诗《赠别》言：

        桶底脱时大地阔，

        命根断处碧潭清。

        好像一点红炉雪，

        散作人间照夜灯。

 

    诗中首句“桶底脱时大地阔”，形容禅者明心见性、迥脱根尘的悟道境界，出语非凡。该句出于千代能尼师的一则公案。在一个月明之夜，千代以一个旧桶提水，因桶箍破裂使得桶底脱落，刹时豁然彻悟，心得自在。作了一偈，以记其事：

        扶持旧桶，桶底忽脱。

        桶里无水，水中无月！

 

    诗中第二句写出禅者悟到生死的本来面目，譬如碧潭清澈，了无挂碍，一片空明。这种意象化手法正显禅门之手段高妙。

 

    开悟，就像水桶桶底忽然脱落，心灵的根本束缚解脱了，啪！水泼洒在大地上，才顿时体悟大地的如此辽阔；水绵密地渗入地心，化入泥土，才深细了解心与万物冥合，宇宙万有都是真如法性的展露。悬涯撒手，大死一番，才能彻底了悟生死大事，才会真正明白新的生命原来如此清净，皎如碧潭。

 

    这两句，是祖师境界，如果火候未到，不必强解，可以留待将来洞然明白的一天，并勉励自己：“大丈夫当如是也。”

 

    后两句点出禅者的广大菩提之心：化作红炉白雪，撒向人间，照亮众生的迷途。此句意蕴甚妙，“红炉白雪”，本自虚妄，了不可得，喻指禅者即使广化众生无数，但却无所执着，正是“宴坐水月道场，大做梦中佛事”。

 

 

    作者大慧宗杲禅师（1084-1163），俗姓奚，字昙酶，宣州宁国（今安徽宣城）人。十二岁出家，十七岁受具足戒。初参曹洞宗诸名僧，后参临济宗杨歧派圆悟克勤，得印可盛倡“看话禅”的宗风，是杨歧派第五世著名禅师。住杭州径山，为人刚毅，曾因痛斥秦桧而被流放岭南。宋孝宗时赐号“大慧禅师”。